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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4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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內屋寂靜無聲,丫鬟婆子皆垂首侍立, 室內只餘一個青鶴瓷九轉頂爐還在徐徐吐著香霧。

鄭玉薇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, 都很有一種繃緊後松下來的疲乏感,她躺在床上, 閉上雙眸,只可惜卻沒能睡過去。

她的精神很清醒。

這般靜靜地躺著,鄭玉薇不可控制地回憶起不久前的混亂。

這很可能是姜氏的手筆。

這人太厲害了。

要知道, 秦立遠把府裏狠狠地洗涮過幾遍,鄭玉薇相信男人的能耐, 換而言之, 姜氏手裏的人手肯定剩下極少。

畢竟,姜氏沒有掌過權, 偏她的婆母、夫君、繼子, 皆是厲害人物,且都跟她不是一條心。

就憑借這這麽少許的人手, 就能布置出這麽一條毒計出來。

這樁事兒周密算計, 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, 姜氏甚至連秦立軒許秋詞二人的反應都計算好了。

還有那喜嬤嬤,若喜嬤嬤不是姜氏人手,她得連這人的性情以及反應都分析個明明白白。

要知道, 若喜嬤嬤臉皮厚點,多留在新房片刻,觍著臉好邀些賞,這事就不成了。

添一分太多, 缺一分不可。

鄭玉薇不寒而栗。

她此刻由衷佩服秦家祖母,老人家目光如炬,若是將內宅權柄交到姜氏手裏幾年,就算今日能順利讓對方吐出來,鄭玉薇只怕亦舉步為艱。

她擡手覆在腹部上,輕輕撫摸了一下,萬幸,姜氏處境完全處於劣勢。

鄭玉薇又躺了片刻,方有了些睡意,在她剛迷糊的時候,內屋門簾子一掀,一個男人大步進門。

他見一室安靜,急促的步伐馬上緩和下來,不過,依舊是直奔拔步床而來。

秦立遠擡手,剛輕輕撩起鏤金榴開百子紋的水紅色錦帳,一個女聲便從賬內傳出:“夫君?”

熟悉的沈穩腳步聲一踏進內屋,鄭玉薇便清醒過來,她睜開眼眸,輕喚了一聲。

“嗯,是我。”秦立遠應了一聲,他順手掛起手上的一邊帳子,坐在床沿。

他垂眸看向躺在床上的小妻子,見她臉色有些白,神色微帶萎靡,散發躺在杏黃色的軟枕上,一張巴掌大小的臉兒顯得倍顯無助。

鄭玉薇到底被嚇著了,稍緩過來後,精神便有些不振。

秦立遠劍眉微蹙,眸光一暗。

他輕撫嬌妻小臉,柔聲誇讚道:“我家薇兒真厲害。”

事實上,鄭玉薇的表現確實冷靜,男人返回後宅的時候,便知悉了混亂始末,饒是他平日如何鎮定自若,當時亦被嚇了一身冷汗。

差一點,他還在母腹的孩兒便不能得見天日,愛妻很可能會同時遭受重大損傷。

秦立遠低頭凝視著小妻子,她安靜地躺在床上,雖臉色泛白,但到底母子安好。

此情此景,他竟無端眼眶發熱,秦立遠閉了閉目,方壓了下去。

提起這事,鄭玉薇精神一振,她笑道:“那是,我也覺得自己很厲害的。”

能成功避開老巫婆的算計,滾了一地的葫蘆,唯獨自己不在其列。

鄭玉薇點點頭,看來自己果然進步了。

秦立遠眸光轉柔,他俯身親了親小妻子玉白的額頭,說:“你睡吧,我在陪著你。”

他撫了撫愛妻鬢發,低聲說道:“我不會讓你白吃虧的。”

話罷,秦立遠眸光冷冷,薄唇揚起一抹毫無溫度的笑意。

“夫君,”鄭玉薇聞言非但未能安心,反倒是微微蹙眉,她有些憂慮道:“現在外頭風聲不是很緊嗎?要不我們先把事情按一按?”

外頭形勢一日比一日緊張,現在兩黨相爭已到最末,老皇帝忍不住了,以雷霆萬分的速度,給兩個大兒子安了一個罪名,關押在府裏,兩黨大廈將傾。

兩名長皇子一再威逼皇父,劍指老皇帝座下龍椅,恨不得皇父早日歸西;而其他皇子虎視眈眈,不斷煽風點火,意欲打垮兄長自己上位。

老皇帝年逾六十,雖仍屹立不倒,但這麽一折騰,他老人家又病倒了。

這次病情來勢洶洶,與以往小恙絕不相同,老皇帝關押了兩長子,又狠狠訓斥其他兒子一番,便支撐不住,當晚便病倒了。

只是,這清算卻一刻不容緩,前幾天便開始了,一批接一批地大小官員連同有爵之家倒下,菜市口血流成河,被抄家流放的官員日日上路。

老皇帝又病又氣,脾氣異常暴躁,這種情況下,誰敢冒頭?

被訓斥的皇子們及其黨羽,立即收攏手下勢力,老老實實的貓著,反正兩位老大下臺了,他們早晚得上,也不必趕在此刻當出頭鳥。

這其中就包括秦立遠,他這幾天比往日清閑多了,不然怕也抽不出時間來主持秦立軒的婚禮。

不過,男人閑是閑下來了,但有利必有弊,現在這環境,便不適宜在家裏鬧事。

鄭玉薇側頭想了想,擡眼對秦立遠說:“咱們暫時不好動她,還是先按下來,等局勢平靜些再說吧。”

以姜氏的手段,她絕對能把尾巴掃得幹幹凈凈的,他們夫妻算知道是她幹的,也拿不出證據來。

對方是秦立遠繼母,占了一個長輩身份,拿不住把柄,男人只能讓姜氏暗地裏吃虧。

且鄭玉薇覺得,現在就算有把柄,最好也不要動。

姜氏問題,除非將她徹底清出宣平侯府,否則,都不能解決問題。

但這麽一來,就涉及秦家兄弟的分家問題了,姜氏鐵定不樂意被分出去,這樣一來,就要折騰了。

偏偏這種時候,實在最不適宜折騰,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老老實實不冒頭才是正道。

況且,這是還牽涉了秦立軒,男人未必就想把兄弟分出去。退一萬步就算要分,現在也不是好時候。

以秦二那楞頭青模樣,不放在眼底看著,萬一惹出事折進去怎麽辦。

秦立遠擡手,給妻子掖了掖被腳,輕聲安撫道:“你放心,我知道你顧忌什麽,我有分寸。”

小妻子都能想明白的事,秦立遠當然不會不懂,只是,這並不代表他完全不能有所舉動。

“快睡吧。”秦立遠輕拍著妻子,溫聲說道。

直到鄭玉薇呼吸綿長,徹底睡了過去,他才停下手。

秦立遠擡眼,目光閃過一絲冷意,小妻子有驚無險,而與自己十年心血以及宣平侯府的未來相比,他這繼母確實完全不可比擬。

或許,對方也算準了這點吧,姜氏每次動作,都那麽恰好滴踩在他的底線上。

算計成功了,多大後果她都不怕;萬一沒成,秦立遠權衡一番,最終亦不會大動幹戈。

秦立遠揚唇,笑容毫無溫度,他祖母十年前就說過了,這姜氏心穩手狠,沒生成男兒身,如今子孫平庸的姜家倒是要遺憾了。

只可惜他並不姓姜,且雖有原則在,但也不是一個優柔寡斷之人。

秦立遠隨即命人傳了大夫,為安睡的鄭玉薇診了脈,確實她及腹中胎兒都安好,秦立遠才徹底放心。

他囑咐下仆一番,讓好好伺候,方回身折返前院。

******

鄭玉薇一覺睡到傍晚,方醒了過來。

宣平侯府今天大喜,很是熱鬧,只是舉辦宴席那邊與錦繡堂仿若兩個天地,那邊兒的喧囂一邊染不過來。

鄭玉薇到底年輕,睡了個飽足後,精神便好起來了,她沐浴梳洗過後,換了身輕便的常服,頭上松松挽了墮馬髻,斜插一支碧璽雕花簪,一身輕快。

秦立遠還需宴客,自然不可能回來陪她用晚膳的,於是,鄭玉薇便獨自過了晚膳。

她詢問過李嬤嬤三人的傷勢後,得知並無大礙,遂放下心。鄭玉薇讓人傳話過去,說不吝醫藥,也讓幾人不要著急,把傷勢將養妥當後,再想回來當值的事。

不可避免的,鄭玉薇也問了問廊道事件的後續。

姜氏這一手確實絕了,鄭玉薇這群遠近妯娌們,不是閃了腰就是傷了腿,最輕的也得淤青一大塊,最誇張就是按葉氏了,有李嬤嬤墊底,她扭了腿不說,還磕掉了兩個門牙。

鄭玉薇不忍直視,要知道,這古代沒有烤瓷牙的說。

這還怎麽出來見人啊。

姜氏精心策劃一番後,得出的後果也不簡單,她膝下唯一親兒的婚宴上,秦氏宗親女眷全部缺席。這在大戶人家裏頭,簡直是史無前例啊,來賓口瞪目呆,議論紛紛,不斷向打探發生了何事。

對比起這等奇事,便是身為秦二親嫂子的鄭玉薇沒有出席宴席,也顯得平平無奇,賓客們最多討論前者時順帶說一句,便沒再關註。

鄭玉薇驚嘆,這姜氏果然性情堅韌。

就是不知道,她男人會如何處理這事兒?

鄭玉薇記得男人說得話,也知道他不可能平白吃虧,若是非要吃不可,那日後肯定會百倍要回來。

她摸了摸下巴,或許,大概,她能期盼一下,等外頭風聲松下來後,便能分家吧。

不把姜氏這尊大佛請出去,鄭玉薇是不能安心過日子,估計,她男人也是這個想法。

鄭玉薇隨意撿了卷游記,倚在窗欞子旁的美人榻上翻著,她讓人把窗扇打開,這位置可以望見庭院,她就在這等男人回來吧。

反正白日睡了半天,她也不困。

不過鄭玉薇等啊等,一直到亥初,都沒等到秦立遠身影出現,反倒是等到了廊道事件處理的後續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感謝親親們的各種支持撒,麽麽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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